啃老者的派币发财梦
凌晨三点,闻风那间十平米的屋子,唯一的光源是床头柜上并排放置的六部二手智能手机。屏幕幽蓝的光,像鬼火般舔舐着他沟壑纵横、疲惫不堪的脸。45岁的他,眼神却浑浊得像浸透了陈年的油污,死死钉在其中一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——**38,415 Pi**。那串冰冷的字符,是他全部的精神鸦片,支撑着一个摇摇欲坠、即将吞噬一切的“百万豪车梦”。
窗外,是南方小城湿冷的夜。屋内,只有手机风扇微弱的嗡鸣和闻风粗重的呼吸。自2005年成为合同制林业消防员起,整整二十年,闻风的人生轨迹就是全县的,哪一片山林发生火灾,就拼向那里灭火,干的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事,却拿着在编人员三分之一的工资,每月1800块的死工资,微薄得如同林间的晨露。妻子在生活的重压下早已离去,留下一个儿子。2025年的秋天,儿子将步入高中,那张轻飘飘的录取通知书,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,灼烧着闻风的心——学费,一分钱也拿不出。
这个家,早已被他的“梦想”蛀空了脊梁。年迈的父母,用微薄的退休金苦苦支撑着三代人。父亲天不亮就去早市,佝偻着腰在垃圾堆翻找能卖钱的垃圾,母亲每天起早贪黑的,帮别人做些零工赚点小钱,填补家用,浑浊的老花镜用胶带缠了又缠,在小区门口等着别人用工换取几块零钱。闻风呢?二十年了,不仅从未给过父母一分钱赡养费,反而像个巨大的、贪婪的寄生虫,牢牢吸附在他们干瘪的血管上,汲取着最后的养分,去喂养那个虚无缥缈的“Pi”。
一切的疯狂始于2019年。某个工友神秘兮兮地给他看了一段视频:一个金发碧眼、西装革履的“创始人”,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侃侃而谈。“**Pi Network!去中心化的未来货币!每枚价值至少31万美金!**” 屏幕上炫目的特效、激昂的音乐,像一剂猛药,瞬间点燃了闻风被现实磨灭殆尽的野心。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山林灭火间,在啃着冷硬馒头的间隙,他仿佛看到了命运翻盘的唯一曙光。
“挖矿!只要开着手机就能挖!” 工友唾沫横飞。闻风心动了。他用当月几乎全部的工资,买了第一部二手智能手机。从此,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。
“挖矿速度太慢!多部手机一起挖才快!” 蛊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。一部、两部、三部……几年下来,他前前后后买了十多部二手手机。每月工资一到手,扣除高达**四百多元**的电话费和网络费(这几乎是他工资的四分之一!),剩下的勉强够吃饭。至于儿子的学费、父母的医药费?统统被抛到了那个金光闪闪的“未来”之后。
他活在一个自己精心构筑的幻梦里:
* “等Pi上了主网,我们就发了!**一辆百万豪车算什么?我要买最顶级的!**”
* 对着堂姐夸下海口:“**外甥结婚那天,我这个当舅舅的,开百万豪车去接亲,给你们长脸!**” 结果呢?外甥婚礼当天,闻风口袋里只有皱巴巴的几十块钱,连一份像样的情礼都拿不出来,像个幽灵般躲在酒店柱子后面,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,脸上火辣辣地疼。
* 他甚至“规划”好了父母的晚年:“**爸妈,你们现在带孙子是福气,珍惜这时间。等Pi上主网,我就带儿子去大城市,享受最好的教育,住大房子!你们也享清福!**” 全然不顾父母佝偻的背和粘着胶带的老花镜,只看到自己幻想的“孝心”在金光中闪烁。
2023年,一场更荒诞的闹剧席卷全国。传言像瘟疫般蔓延:“**只要你有5个Pi币,拿到银行去抵押,立刻就能贷出一千万现金!**” 闻风像打了鸡血,血液里的贪婪沸腾到了顶点。他掏空了父母仅存的一点积蓄作为路费,和一个同样被“Pi梦”洗脑的网友,像两只扑火的飞蛾,踏上了“抵押发财”的荒唐旅程。
南方杭州,银行气派的玻璃门前,他们被保安像驱赶流浪狗一样呵斥:“哪来的疯子?什么Pi币?快滚!” 不甘心,又北上沈阳。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,他们裹着借来的破旧军大衣,蜷缩在银行门口,守着那扇象征着财富与尊严的玻璃门,像两尊绝望的冰雕。手脚冻得麻木、失去知觉,眼神却依旧贪婪地、死死地盯着里面穿着光鲜的银行职员。最终,得到的只有保安更加粗暴的驱赶和路人看疯子般的眼神。回来的火车上,闻风冻得瑟瑟发抖,却还在对网友,更像是对自己催眠:“**快了…工作人员说了…要排队…按顺序来…我们排着呢…**” 声音虚弱,却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。
六年了!整整六年多的光阴,就在这十几部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晕中,在刷新挖矿进度的指尖滑动中,在编织一个又一个奢华泡沫的呓语中,无声无息地流逝了。
他守着那几万个Pi币,如同守着沙漠里的海市蜃楼。创始人当初的豪言壮语——“**Pi非常稀缺!要让每一位先锋成就一番伟业!**”——此刻听起来,是那么的遥远和虚伪,在寂静的深夜里反复回响,嘲笑着他的愚蠢和虚妄。
“伟业”?他唯一的“伟业”,就是耗尽了父母的养老金,耗尽了他们的健康与尊严!
“稀缺”?稀缺的是他儿子接受更好教育的机会,稀缺的是这个家本可以拥有的、哪怕一点点平凡的安稳!
儿子拿着高中录取通知书,怯生生地站在他面前,眼神里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忧虑和早熟。闻风烦躁地挥手让他走开,眼睛却离不开手机屏幕——那里,似乎正上演着他驾驶百万豪车飞驰的画面。门外,传来父母压抑的争吵。父亲的声音嘶哑而绝望:“……卖血!我去卖血!总能凑点……” 母亲带着哭腔死死阻拦:“卖什么血!你这把老骨头还要不要了?……要不…要不…把老屋卖了吧?那是我们最后一点根啊!”
“**卖屋?!**” 闻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,眼神狰狞,“不能卖!那是我的根!Pi马上就上主网了!卖了住哪?等我买了别墅……”
“等!等!等!你还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?等到入土吗?” 一向沉默的母亲爆发了,老花镜后的眼泪混浊地流下,“孙子的学费!我们的棺材本!都被你这个‘挖Pi’吃光了!它就是个吃人的鬼啊!”
母亲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狠狠扎进闻风被幻梦麻痹的心脏。他低头,看着床头那六部手机,屏幕依旧固执地亮着,闪烁着那串该死的数字——**38,415**。那不是财富的密码,那是他六年生命被吸干的刻度!是父母皱纹里深埋的绝望!是儿子眼中熄灭的光!是他亲手葬送的家庭的未来!
一股混杂着狂怒、羞耻和彻底绝望的情绪,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中爆发!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,我只是一个社会底层人,出路在哪里,我想过有钱人的生活有错吗?我狠这世上的的不公平。
“砰——哗啦!!!”
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夜里炸响!玻璃碎片像冰晶般四散飞溅。屏幕上,象征着“Pi”的图标在蛛网般的裂痕中扭曲、变形,那串数字在电流的滋滋声中闪烁了几下,最终彻底熄灭,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。
闻风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瘫软在地。他颤抖着手,捡起一块锋利的屏幕碎片。碎片冰冷的边缘割着手指,映出一张憔悴、苍老、写满悔恨与空洞的脸——那正是被“Pi币”这个华丽幻梦,一点点**蚀骨吸髓**后的残骸。
幽暗中,另外五部手机的屏幕,依然在不屈不挠地闪烁着幽蓝的光。那光,有没有希望?而是如同墓地里飘荡的磷火,冷冷地照着这个被虚幻梦想彻底掏空的男人,和他身后那个同样被拖入深渊的家。那辆幻影中的百万豪车,此刻正轰鸣着,从他父母佝偻的脊背上、从他儿子失落的未来上,无情地碾过,只留下一地无法拼凑的碎片,和一个蚀骨灼心、足以警醒世人的巨大问号。
---